跟對人,做對事。可以說是職場上的六字真言,但說起來容易,做起來難,哪些人值得我們跟從,事情又要怎麼做,才算是做對呢?這里不得不提到一個人,他就是西漢名臣韓安國,縱觀他的一生,對我們會有很多的啟發。
韓安國最初跟隨在梁王劉武身側,這是他做出的選擇,因為天下大勢決于三人,一是皇帝,二是太后,三就是梁王,對于這點韓安國是看得很清楚的。皇帝和太后他是夠不到的,但是梁王劉武求賢若渴,就給了韓安國機會,因此,韓安國入仕的起點是很高的,梁王劉武盡管也是藩王之一,但是他是漢景帝劉啟的親弟弟,因此韓安國選擇的這個主公,可以說是「天下第三」!有人說韓安國作為梁王劉武的內史,卻經常胳膊肘往外拐,干著吃里扒外的勾當,我要說的是你做事的同時,也是為自己積累資源和鋪路的過程,所謂人脈是不斷維系出來的,可不是吃幾頓飯,送幾次禮就搞定的!
人做事,一定要抓機會,尤其是那些能夠提升自己的事,不僅要做,還一定要做的漂亮才行!按照慣例,梁王劉武每年都會到京城拜見母親竇太后和哥哥漢景帝劉啟,但這次出發前,韓安國堅持要求陪同前往,因為他感到這次京城之行的意義重大,關乎天下的命運,因此不管是梁王還是自己,都要好好把握才行!為什麼這麼說呢?梁王劉武在京城,是安排有自己耳目的,而對接人就是韓安國,通過種種跡象表明,漢景帝劉啟已經準備對藩王們下手了,推波助瀾者就是漢景帝劉啟的老師,已經身居要職的御史大夫晁錯!
梁王劉武剛到京城,漢景帝劉啟就帶人迎了出來,并且說:「今天我來給弟弟驅車,你坐好了!」劉武有些受寵若驚,不斷的說:「陛下小心,陛下小心!」漢景帝劉啟領著弟弟走上城墻,指著遠處的一座宮殿,「你還記得那里嗎?」「當然記得,當初您就是在那里用棋盤,打死了那個吳國太子的!」「現在想想,當初自己還是太年輕氣盛了,因為一步棋的原因,竟然會把人家給打死了,搞得父親左右為難,差點導致吳王劉濞作亂,這都是我的過錯呀!」梁王劉武說:「陛下,您不用為此事介懷,如果臣弟當時在那兒,我早就用寶劍把他給捅了,容不得他撒野!這件事完全是他的過錯,您有什麼可介懷的!」
韓安國對梁王劉武說「大王,沒感覺這次陛下對您的態度。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嗎?」「有什麼不同嗎?」「大大的不同,陛下想讓你知道您是他最信任的人,他需要您表現出足夠的忠誠,比平時任何時候都需要!」「你的耳目聽到了什麼風聲?」「京城里的流言蜚語,不能全信,但也不可不信,晁錯的削藩策,馬上就要全面推行了,這件事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!」「晁錯?一個書生,如果不是因為他是陛下的老師,誰會看他一眼呢?!」「晁錯這個人精于大政,但是疏于人情,他的削藩策必將導致激變,到時候天下大亂,梁國就會成為拱衛京城的關鍵!」
「盡管大王也是藩王之一,削藩遲早也會削到您的頭上來的,但是您和陛下卻是一損俱損、一榮俱榮,如果陛下失敗了,您也會一起完蛋的!」劉武是沒有選擇機會的,因為他是漢景帝劉啟的親弟弟,因此吳王劉濞不會留下他,就和當年的「諸呂之亂」一樣,怎麼會有幸免之人呢?「大王如今一定要趕緊跟陛下提要求,要糧餉、要錢,以前想要而沒得到的,現在都可以要了,陛下都會給你的,同時梁國要囤積糧草和軍械,積極備戰,準備迎接叛軍的進攻,做好堅守睢陽的準備!」「吳王劉濞那老小子真這麼厲害嗎?」梁王劉武的臉上出現了輕蔑之色,「大王,吳王劉濞的反心是早就有的,當初高皇帝就說他腦后有反骨,他在吳地經營了幾十年,早已經是富得流油了,他手下的部隊戰斗力極強,恐怕我們梁國的部隊,不是他們的對手,因此要做好堅守睢陽的準備,利用高城深壑阻擋叛軍的進攻!」
果然不久后,吳王劉濞的部隊,就對梁國發起了猛烈進攻,梁王的部隊號稱天下強軍,但也被訓練精良的吳軍擊潰,劉武只好退守睢陽,利用高城深壑來阻擋吳楚叛軍的進攻。梁王劉武不斷讓人向漢景帝求援,韓安國說:「大王,您不用泄氣,只要我們堅守睢陽,這平叛的頭功就是您的了!至于救兵,您就不要指望了,如果能有那麼多兵力的話,周亞夫早就和吳王劉濞決戰了,不會一直在這里相持,周亞夫是在等待時機,因為現在和吳楚叛軍決戰,只能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!」「我們該怎麼辦?」「大王,我已經把您宮里的奴仆和宦官全部編入了戰斗隊列,我們要沉住氣,只要堅持下去,吳楚必敗無疑!」劉武問道:「你這個老狐貍,為什麼這麼說呢?」「大王,當初我們退守睢陽時,吳楚叛軍如果繞過睢陽進取洛陽,然后占領敖倉,那樣的話,就掌控了主動,但他們沒有那麼做,這就是沒有戰略眼光,他怎麼會贏呢?」
果然不久后,周亞夫令韓頹當偷襲了吳楚的糧道,手中無糧,心中發慌。這個時候的吳王劉濞,才想到了要占領敖倉,他要占領敖倉,就必須擊敗阻擋在自己面前的周亞夫,和他所率領的漢軍主力!而周亞夫率得勝之師士氣正盛,因此吳王劉濞撤走了睢陽外圍的所有軍隊,集中兵力要和周亞夫做殊死一搏。「周亞夫這個老匹配,如今也讓他吃吃苦頭,咱們來一個坐山觀虎斗!」「且慢!大王,難道你想將平叛的頭功,拱手讓給他周亞夫嗎?」「那你說我該怎麼辦?」「大王我們要抓緊時間整備部隊,配合周亞夫徹底擊潰叛軍,到時候這平叛的頭功,可就是您的了!」
七王之亂被平定后,梁王劉武更加驕縱起來,在梁地我行我素,進出的排場和皇帝沒有什麼分別,漢景帝很不高興。竇太后知道后,開始遷怒于梁國使者,凡是梁國來的使者,他一律不見。韓安國也被拒之門外,要是換做別人,就只好回去復命了,韓安國則不然,他找到了館陶公主劉嫖。劉嫖說:「這件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,是三弟做的太過分了,已經超越了君臣之禮,惹得陛下震怒,太后因此也不高興,我又能做的了什麼呢?」韓安國陪笑道:「您是誰呀?大漢的長公主,您的話要是沒用,天下間還有誰的話有用呢?」
「公主,希望您不要聽信小人讒言,梁王出入用的都是皇帝和太后賞賜的,他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天下的人,陛下的皇恩浩蕩呀!聽說太后不見梁使,梁王每日以淚洗面,說是因為自己不孝,才會撈人話柄導致兄弟反目,母子難以相見!」看到長公主劉嫖有點動容,韓安國趁熱打鐵,他說:「公主,七王之亂時,梁王在睢陽狙擊了吳楚叛軍,才為周亞夫攻破叛軍爭取了時間,如果梁王后退一步,恐怕京城早就被攻克了,陛下怎麼能只記得周亞夫和竇嬰,而忘了出生入死的弟弟梁王千歲呢?」「你說得對,我會去和太后說的!」長公主把韓安國的這些話,轉告給竇太后后,竇太后流下了眼淚,「韓安國確實是個人才,有他這樣的人來輔佐劉武,我很放心!」竇太后重賞韓安國,漢景帝對韓安國也刮目相看。
花無百日好,月無百日圓。梁王劉武從齊地請來了高人公孫詭和羊勝,這兩位老兄可是厲害的很,剛好這個時候梁國內史空缺,劉武很想讓公孫詭來做,可竇太后不答應,她指定韓安國來做梁國內史,這個人我放心。盡管公孫詭和羊勝很生氣,卻也無可奈何。看到了吧,韓安國不僅事情做的漂亮,也得到了館陶公主和竇太后的認同,為自己的仕途鋪平了道路。做對事的同時,也不忘對自己的經營,這不是損人利已的小人,而是實現了雙贏的高人!
羊勝和公孫詭不甘心,他們建議梁王劉武爭奪儲君之位,公孫詭對梁王劉武說:「大王,您的功績是有目共睹的,如今成為儲君也是天下所望,從中作梗的不過是袁盎等一些老臣,只要把這些人鏟除,儲君之位不就垂手可得了嗎?」「萬萬不可,大王不可以行這種無道之事,真麼做才是真的自絕于天下,古往今來有幾個人是這麼做得到儲君之位的,如果這樣做的話,皇帝和太后會怎麼想,請大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呀!」「你這個老家伙,是不是收了誰的好處,怎麼處處和本王做對,左右來人,把韓安國下獄,聽候發落!」
韓安國知道一切都完了,梁王劉武的瘋狂讓他在自掘墳墓,而自己作為梁王的幕僚,也要在劫難逃了!「完了,完了,完了……」「讓他趕緊給我消失!」梁王劉武的喊聲已經有些聲嘶力竭了,公孫詭攔住了梁王劉武。「大王請息怒,韓安國不宜處置,畢竟他是太后眼前的紅人,以后還要用到他的!」公孫詭沒有落井下石,但暗地里囑咐獄卒田甲,對韓安國這個老家伙,一定要痛打落水狗!這就是兩面三刀,這樣的人不少,成就都不會太高,因為他們的格局太低。
袁盎等十幾位大臣被殺,梁王劉武如此高調的做事,震驚了朝野。漢景帝令中尉郅都帶兵趕赴梁國,羊勝和公孫詭躲在王府不敢露頭,只有梁王劉武強作鎮定,「梁王千歲,請您把罪犯羊勝和公孫詭交出來,我也好回去想陛下赴命!」「他們早就逃走了,不知去向,我還想找他們兩個呢?」郅都說:「本官督查此案,不把人犯抓獲絕不返京,請梁王三思,明天我會再來的!」「這個郅都,簡直欺人太甚!我恨不得殺了他!」六神無主的劉武想到了韓安國,「快,快,快,趕緊把韓安國放出來,我要見他!」當韓安國出現在梁王劉武面前時,他看到了劉武面如死灰,以往的神采早已不在。
韓安國跪倒在地,流著眼淚對梁王劉武說:「大王,請聽我一言,您認為您和陛下的關系如何?比臨江王劉榮和陛下的關系還要近嗎?」劉武回答:「當然不能比,劉榮是他的親兒子!」「既然如此,陛下對劉榮都可以痛下殺手,但為什麼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,時至今日還沒對您下手,您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?」劉武搖了搖頭,「太后,那是因為您是太后最喜歡的小兒子,陛下怕處置你,會令太后傷心呀!不過如今時間拖的太久了。陛下恐怕也越來越沒有耐心了,太后年邁,一旦不在了,您將如何自處呢?」「如今的辦法只有一個,立斬羊勝和公孫詭,然后臣帶上厚禮去京城游說,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!」劉武嘆了口氣,「看來也如今只好如此,對不起這兩位,我也只好做那個刻薄寡恩之人了!」
韓安國這次找到了田蚡,他是王娡的弟弟,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,但聽了韓安國的來意后,田蚡的腦袋搖的就像個撥浪鼓似的。「不行,不行,梁王他犯的是死罪,陛下又在氣頭上,我可不敢進言,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碰嗎?」韓安國搖了搖頭,「此言差矣,梁王這件事不是沒有轉機,否則陛下早就動手了,為什麼沒有呢?太后!這件事誰得益最多呢?當然是你們王氏了,陛下身體不好,可太后身體還硬朗著呢!萬一陛下不在了,你說太后會怎麼對待你們這些人呢?」「你說該怎麼辦呢?」韓安國說:「簡單,王皇后只需要對館陶公主說……」「妙呀!你可真是個大才呀!那我會得到什麼呢?」田蚡的手指頭動了動,「來人,拿上來!」韓安國的隨從立刻抬進來幾個大箱子,里面裝滿了梁國的奇珍異寶,田蚡的眼睛都看直了,嘴里連連說:「讓梁王破費了,怎麼好意思呢?」「這只是見面禮,事成之后梁王另有重謝!」
梁王劉武的危機解除了,幾年后郁郁而終,韓安國成了待業人士,不過他并不著急,因為田蚡早就把他當做了智囊。他通過田蚡的門路,見到了正悶悶不樂難以施展的漢武帝劉徹。正是這次會面,讓韓安國的人生再次邁向了巔峰,「聽說你和朕舅舅關系不錯,你還是精通秘術的人,可真是多才多藝呀!」漢武帝的話里帶著譏諷之詞,因為在他眼里,田蚡這人幾乎就沒有什麼優點!「陛下,有這種看法只能說明他還不了解我!」看著韓安國不屑的眼神,漢武帝似乎明白了什麼,韓安國不是甘心做誰的爪牙,只不過是借著田蚡來謀求機會罷了。如果刻板的和田蚡這樣的人劃清界限,而放棄機會,才是最大的不智,那是書呆子的做派,韓安國學通百家之學,當然不會固步自封!
漢武帝想對匈奴用兵,但是這就意味著改變了多年來對匈奴人奉行的和親政策,不得不做完全準備。于是有大行令王恢出面,慷慨激昂的來了一番說辭,不過除了漢武帝面露喜色外,其他大臣們都是閉口不言,因為他們不知道漢武帝的意圖,生怕因為自己的貿然發言,而惹禍上身。田蚡先說話了,他說:「大行令王恢的話不能聽,這不是簡單的打仗問題,這是國策的問題!」接下來他不說話了,因為具體的原因他說不上來,這不是一個精于蹴鞠的郎官能夠說清楚的。田蚡說不清楚,韓安國可以,他走了出來,「陛下,丞相說的對,對于匈奴人不能輕易開啟戰爭,因為一旦開啟,后果是很難預料的,況且北方的匈奴是游牧民族,他們沒有城池,只用廣闊無垠的草原,我們就算占領了他們的土地,也不能因此而獲利,況且我們派兵征伐他們,屬于勞師擊遠,常言道‘強弩之末,勢不能穿魯縞’,失敗的風險是很大的,那樣的話,又是哀嚎遍地和百姓兵士們的累累白骨!」
「韓大人是個賢能之人,他的話要聽!」漢武帝喃喃自語道,田蚡的話他可以不聞不問,但韓安國說的話有理有據,讓漢武帝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。匈奴人的不斷襲擾,讓漢武帝終于忍不下去了,這次他單獨找到了韓安國,并把邊關的奏折遞給他看。「看看,談談!」韓安國接過奏折,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,然后問:「陛下,你打算對匈奴用兵了?」漢武帝說:「他們侵入了中原二百里,如入無人之境,這是戰略試探,必須還以顏色,我忍得時間夠長了了,不想繼續忍耐下去了!」「陛下,本來的計劃是秋冬動手,如今是盛夏,匈奴人兵強馬壯,對我們很不利呀!」「我看過兵法,就記住了幾個字,出其不意攻其不備,如果一切都準備好了,他們也有了準備了,如果你的腿還沒好的話,我就另外安排主將人員了!」
韓安國趕緊說:「陛下,臣領命!」韓安國盡管知道對匈奴人開啟戰爭,就意味著國家將陷入曠日持久的消耗,百姓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,六十年積累的國力,很可能將毀于一旦,但既然漢武帝已經下定了決心,自己只有橫下一條心,干到底!
一個人的歷史,一家之言。